山间小梦

我在一片朦胧中睁开双眼，周围的迷雾还未完全散去，全身无规律的颠簸感和低沉的路噪声让我意识到——这是久违的乡间巴士。

上次坐上乡间巴士，还是在几年前的春运期间。那会儿从山后中学的南门出发，每个人都带着大小包行李，努力要赶上已经很嘈杂拥挤的巴士。

司机师傅在不耐烦地谩骂了几句之后，终于关闭了车门。他嘴里叼着的大烟向雾蒙蒙的空中飘去，像是想学蒸汽火车的烟囱那样要告诉人们归途的开始，无奈飘了才不一会儿，就被小雨浇落。

被熄灭了骄傲心气之后，巴士在泥泞的土地不情愿地迈开腿，顺着蜿蜒拥挤的道路艰难南下。

四周湿润清新的空气把我从回忆里拉回，这次不一样，我轻装上阵坐在一辆空无几人的旅游巴士上，向东边的山区出发。

回到家中，从包里摸出那张起了皱的假期通知，看到上面标示出大考的时间是11月10和11月11日两天。在印象里这应该是一次大学的期末考试。

为了准备这次考试，我连续几天躲在老家的小房间里复习，屋里唯一的灯光是一盏吊顶很低的白炽灯，狭小的空间使我只能调整身体，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让它鹅黄色的光线照射在复习题上。

父亲和母亲会在屋里来回走动，忙碌不已，他们时而会碰到吊灯，小灯无辜地晃动起来，却打扰了屋内杂物投在白墙上的黑影。这些黑影本是我复习时仅有的几个同伴，现在扭动起来却像是在嘲笑我临时抱佛脚的无用功。

在纠结复杂的心情下，惶恐又安逸地度过了几天后，11月10日当天发现考试时间居然睡过了，这时候开始安慰自己说这次考试是非必要考试，不参加也不会对完成学业有什么影响。

……

第二次坐上巴士，依然是从学校的方向回家，这次是和母亲一起，我在中途的一个地方下了车。

印象里这是平时足球队日常活动的训练场，今天并非球队训练日，我忘记为何在已是傍晚的时分于此处下车，但待会完事后还得坐返程车回校。

巴士停在的路边，右前方是一片类似加油站的建筑区，建筑区一层上方硕大的灰色顶棚向内延伸十几米，顶棚外侧上方竖立着巨大的霓虹灯牌，像一位没有观众的舞女，自顾自地变换着颜色。顶棚的下方是一条岔道，欢迎路过车辆驶入其内短暂停靠休憩。

岔道最靠里、顶棚最里侧、既整个建筑区的一层，是一排餐饮便利小店，因为暑假的特殊时期，加上训练区偏远的地理位置，这时候并没有几个人，小店向外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虽然只有这点特征表示着他们正在营业，但足够表明他们随时欢迎临时落脚或远道而来的旅人。

我从下车点缓缓向岔道最深处走去，逐渐向里的过程中，一种随时保持着惬意和谐的镜头感引着我的眼睛向左前方路另外一边望去。

训练场就在顶棚建筑区的正对面，坐落在周围绿山延绵环绕的丘陵地形中间。平时的训练场周围总会亮着灯，照射着球场上一个个活跃的精灵，旁观着所发生的一切，像母亲关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时而欣慰地倾听他们的欢声轻语、时而为他们受伤倒地后痛苦的低鸣感到心揪。

此时的训练场没了人影，也没了灯光，显得自己倒像躺在大地母亲怀里熟睡的小孩一般安静。虽然不发出任何声响，我却也能在霓虹灯牌的映衬下，察觉到它的身形。

……

最后一丝霞光终于落在群山之后，返程的大巴也准时到来。我背上包迅速登上车，没有和司机过多寒暄，直接走向后车厢，在倒数第三排右手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大巴缓缓驶出训练区，只留下小店的微光和霓虹孤独守护着来往的街道。